6月18日，在青岛参加第九届中国兽药大会，认真听了中国兽药协会才学鹏会长的报告。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。
截止2023年6月7日，通过新版GMP的兽药厂家，居然又回到了1537家！这意味着，原本行业以为新版GMP政策可能会淘汰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兽药厂，这个去产能的预判又“失误”了。
众所周知，中国兽药企业的产能严重过剩。以疫苗企业而论，有业内人士宣称，也许20家疫苗企业就足够满足国内养殖业的需求，但实际厂家将近100家。
我发觉，产能是个有意思的词。似乎畜牧业的每个领域，都存在产能过剩甚至严重过剩。当下，生猪产能过剩，据权威人士表示，中国生猪目标产能超过14亿头；饲料产能过剩，据说大部分的饲料厂产能利用率不到50%。而据才会长的分享，2022年我国生药的产能利用率也相当低，最高的是组织毒灭活疫苗，不过41.52%，最低的则是细菌活疫苗，低至3.92%！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尴尬的现象？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？
我想了想，有以下一些不成熟的随感。
其一，市场足够庞大。过去四十年，伴随改革开放的红利，我国的畜牧行业成为一个市场竞争为主的超级大市场，官方统计我国畜牧市场超过4万亿。如此巨大的赛道，必然吸引足够多的资本与从业者进入其中。不挣钱的企业，应该早就在大浪淘沙中自然淘汰了。市场经济的基本规则，是机会均等。畜牧业是一个永恒的朝阳行业，既然这些企业依然能够在行业里生存，哪怕人家只利用了10%的产能，我们就不能主观地说谁应该留下，谁应该速退。产能过剩，可能是经济常态。生与死，盈与亏，市场竞争说了算。
其二，内卷依然还不够剧烈。一个企业存在的基础逻辑，是它解决了某个或某些行业问题，克服了某个或某些行业痛点。如果一个行业内卷到大部分人都无法生存，其产能必然迅速地回归供求平衡。养殖业去产能，比上游企业去产能更容易，在于养殖周期会自动调节企业的积极性。而上游的饲料和兽药企业去产能，周期更长，既然大多数企业仍然还在，而行业又普遍认为产能过剩，那么更剧烈的内卷还等在后面。例如，猪瘟活疫苗苗，批文高达66个；而氟苯尼考的有效文号竟然有4805个！
其三，许多人没有选择。中国畜牧行业从业人员至少超过2000万人。男怕入错行，女怕嫁错郎。人们选择了一个行业，奋斗了十年甚至几十年，除非迫不得已，没有人愿意离开从头开始。无论是老板，还是普通人，他们的技能、人脉、资源都在畜牧行业，要让老板们主动淘汰自己，几乎不可想象。新版GMP执行之前，中国的兽药企业就有1500多家，它施行以后，许多企业家仍然想留在这个行业，大伙投入巨资改造车间和团队，适应新的要求。行业预估淘汰掉三分之一，显然低估了企业和企业家主动或被动的“求生欲”。
其四，过剩的是落后产能，先进产能并不过剩。全世界最复杂的畜禽疾病，都在中国扎根。帮助养殖业解决这些疑难杂症，兽医与兽药仍然任重道远。由于产业的特殊性，兽药行业依然将是中国养殖产业链中结构最复杂、最混乱的领域。高质量发展，必须避免同质化、低质化竞争。
其五，政策依然是推动兽药行业发展最重要的因素。企业和个人，都必须高度关心相关政策，因为即使你不关心它，它也要关心你。例如，兽药减抗行动，对各大企业影响巨大。尽管新版GMP政策未能起到淘汰兽药厂的作用，但它客观上大幅度提升了中国兽药企业的硬件和软件。
其六，兽药行业将随着养殖结构调整发生巨变。我国生猪业的集约化、规模化乃至寡头化程度正以加速度向前发展，随着养殖结构的变化，客户的需求和上游企业的资源需要重新匹配。很多投入巨资改造的兽药企业，如果没有机会发挥其产能，或成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。而随着众多养殖巨头延长产业链，纷纷布局动保公司，很多兽药厂压力巨大。如果说饲料企业的趋势是养殖化，养殖企业的趋势是食品化，那么动保企业的趋势，则可能是“抱大腿”——与大集团合资甚或“被包养”。
其七，兽医引领行业发展的局面有可能被颠覆。最近几十年，畜牧业经历了不同的发展阶段，简单地归纳，我认为早期由饲料企业引领，中期由兽药企业引领，当下由养殖企业引领，未来由食品企业引领。由于专业的特殊性和广大中小养殖户的存在，兽医的江湖地位很高，兽药企业的江湖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。而当下，已经进入养殖企业引领行业发展的阶段，兽医引领行业发展的局面，正在慢慢退潮，未来大概率被颠覆。
其八，疾病净化虽然大势所趋，但未来10年疾病依然会严重困扰行业。每隔几年，畜牧业就会冒出一两个严重的疾病，改变周期，颠覆格局，我相信未来恐怕也难逃例外。中国市场太大，疫情太复杂，兽医仍然会是养殖业最受尊重的职业。中国兽药行业的销售额，或许迟早突破700亿元（2022年为673.45亿元）。
据说，学畜牧或者兽医的大部分应届毕业生，都选择了其它行业。我觉得，为动物健康护航，为食品供应助力，兽药与兽医其实是一个伟大而重要的行业。更何况，大多数时候，与动物打交道，比与人打交道，简单多了。
农财宝典新牧网总编辑、农财智库创始人 彭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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